“你们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？”
汀雪最开始以为，是她在暇月山庄动手灭了花妖，才暴露了身份被他们注意到，但现在看来，一定还要更早了。
辛济舟眯了眯眼回忆着，语气有些不确定：“应该是几千年前了吧，具体有多久，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汀雪沉默了一下，说道：“我是在两千多年前化形的。”
“我们知道，”辛济舟笑着，“但是发现你的时间，还要再往前推三四千年。”
汀雪：“......”这么早？？？
似乎辛济舟的身体越来越衰弱，外面的风吹进来只是有一些清爽，他却狠狠打了个冷颤，苍老的身躯仿佛马上就能倒下。
蓝苍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件厚实的绒毛披风，系在辛济舟身上，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这位一直都没开口的院长终于说了第一句话：“萧院长喜欢一直闻着梅花香，所以我们从不关窗。”
这话应该是对汀雪说的。
汀雪突然问道：“怎么会挂一幅如此年轻的画像？”
萧炽风可是寿终正寝的。
蓝苍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感伤：“如果没有这场意外，萧院长如今依旧可以秉着这幅年轻的模样恣意的活着，还有，许多已故的前辈们。”
还有，他的老师。
蓝苍心里补充了这句话，虽没说出来，但他扶着辛济舟的手微微一紧，让他的老师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这句话。
辛济舟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，蓝苍才收回所有情绪，接着刚才说的话题。
“这片大陆的灵气本来就比较稀薄，更别说在被封印之后。
如果要找到你的存在，我们只能寄希望于，当初封印压下来时，那股磅礴的灵气与这里接触时发生的碰撞，能够产生足以让你出现的地方。
这样的地方，一定是在结界边缘处。
我们的先辈们早就派了无数人驻扎在结界边缘处，世世代代守候在那里等待着奇迹的发生。
幸好，我们等到了。”
蓝苍看着汀雪，威严肃穆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欣慰，“天生灵智的产生是会引发天地异象的，而你的出现，就让西北之巅的莫寒山发生异相。
本就是极寒之地的地方突然温度骤降，无论人或妖都无法靠近，甚至方圆千里内都扬起漫天雪花。
我们的先辈们在那一天就知道，我们的希望诞生了。”
......
皇宫散了早朝后，湛瞑迟随皇帝进入养心殿没多久，便收到了汀雪出来被杨远辽带回沧海学院的消息。
在湛瞑迟还疑惑沧海学院竟能包庇汀雪至此地步的时候，皇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。
许是太过敏感，湛瞑迟第一时间便发现皇帝的神情有些不对劲，但他也没有出声打扰，静静地等待着。
他认为，自己的父亲也许很快就会说些什么。
果然，过了好一会儿，皇帝淡淡地开口道：“瞑迟，你可知，按力量的强弱，妖族的种类该如何划分？”
湛瞑迟不解皇帝竟会问出这种常识问题，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“关于妖族分类的史记有记载，除去上古神兽的血脉特殊性，只论普通妖的话，木妖更接近天地灵气。
所以在同样长的时间修行下，木妖要比兽妖更厉害些，故而应化为第一等，兽妖为第二等。
而第三等也就是最低级的，应该是又将死之人强大的执念凝聚而成的巫妖。”
“不过——”湛瞑迟顿了顿，看着皇帝略带笑意的眼神，又接着说道，“应该还有特例，比如两千年前被玄静大师灭掉的石妖。
据称，那石妖有引发天地异象的能力，这恐怕只有上古神兽才能做到。
而且，石妖并不属于一般妖类划分，他独立于这最常见的三类妖之外。”
皇帝开口道：“其实，在这世间所有关于妖类的书籍中，都隐瞒了一类妖，那是独立于世间生灵之外、十分强大的妖。
这种妖，产生于天地，属于天生灵智，无根无魂，一旦修成人形，便具有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，我们称之为天生灵妖。”
湛瞑迟皱眉想了想，一语中的：“这类妖一定十分稀少吧。”
“对，凤毛菱角。”皇帝语气沉稳悠扬，娓娓道来，“这种妖出生于环境极度恶劣但灵气又十分充足的地方。
一处符合条件的地方要历经千年万年，才有可能产生出来唯一一个天生灵智，而这一缕灵智要坚持吸纳灵气修炼几千年，最后也才有可能历劫化形。
这所有的时间总共算下来，差不多也得有万年。”
“万年啊......”湛瞑迟轻轻呢喃了一句，相比寻常妖只需五六百年便能化形来说，这时间真是太过漫长。
“而对于他们来说，真正的困难并不是时间，而是在这过程中，随时都有可能断送性命。”
当他们还是灵智时，也许会被人发现，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人捉住炼化，炼制成某件十分厉害的法器。
而天生灵智的出现必定会引发天地异象，引人注目，故而这种运气八成都是不好的。
“但这依旧不是最坏的事情，最难的，是他们的劫。”
“他们的劫有什么不同吗？”
“因为是产于天地之间，故而寻常的天雷劫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，他们要渡的劫，是尘缘劫。”
“尘缘劫？”湛瞑迟第一次听说这个词，十分不解，“何为尘缘劫？”
皇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，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湛瞑迟并没有看懂。
“尘缘劫，就是融于尘缘、勘破尘缘。”
在湛瞑迟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中，皇帝却一点都不着急，缓缓喝了口茶，润了润嗓子，才慢慢接着说。
“就拿那个石妖瞻归做例子吧，当这颗石灵修为到了足够化形的地步时，天下所有的石头都成了他的眼睛，他只能被迫地看着所有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。”
“......”这不是偷窥吗？湛瞑迟脑子里第一反应蹦出的居然是这个。
而皇帝的声音显然多了几分沉重和怜惜：“人的脑子只有一个，妖也不例外，所以这颗石灵将忍受千千万万、形形色色的记忆在他脑中碰撞的痛苦。
他会看到世间无数最单纯善良的美好，同样也会看到无数最残忍可怕的丑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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