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钟还没响起，于文就坐了起来。
从前他觉得上学很没必要，很无聊，今天不知怎么的，他心里生出了些没来由的期待。
踩点好像是她的技能，她总是能在闹钟的最后一秒走进班里，她的同桌总爱在桌底下给她鼓掌。
其实他也想这么做。
班主任说要选择班干部，他没做过，但他没拒绝。
他是文娱委员。
像其他同学一样，站起来让大家认识认识他，他听见了班主任的下一句话。
在转身时，他和她对上了视线。
他的世界总是灰蒙蒙的，那一刻，不知为何闯进了一大片阳光。
那些暖阳落在她的头发上，停留在她白净可爱的脸上，其实她真的很美，阳光下的她更美。
于文止不住想，这些阳光是否有片刻在他身上停留？
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，那个近乎病态的白的手，此刻正被暖黄色的太阳裹着。
它不像之前那么无法触及，而是乖乖的停留在他手心，他的掌心渐渐被暖意包围。
他有些不可置信。
晚上吃过饭，于女士说他可以不去自习，但他没应。
一步步走去教学楼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她正坐在那玩手机。
她说她要退学了。
他不相信，却由不得他不信。
她没理由骗他的。
沉默着走开，他看向自己的手心。
他的手很冷。
他自嘲一笑，果然下午的温暖是不属于他的。
一晚上的失神，他回到家还是没忍住去问她：“你真的退学了吗？”
她说：“嗯。”
他重重倒在床上，拼命逼着自己睡下去，可心里头涌上来的情绪还是击溃了他。
他那时并不明白，仅仅几面之缘，他为什么会对她格外关注。
他想，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他没有的东西，所以他不自觉的就会关注她。
飞虫都会趋光，他自然也是。
后来在那天晚上，他听见她与她爸爸的对话，那种女儿家的腔调他从未听过，她从未如此与他对话。
心里好奇怪。
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奇怪。
后来他明白了，他对她，原来抱有那种心思。
一切，豁然开朗。
然而一句“同学”，就能把他从天堂拉到地狱。
他明白的，他不应该有这份心思。
近来有些沉闷，他在想办法掐断自己的感情，她好像也在和他做着同样的事，但她总归不像他一样束手束脚。
她是自由的，她可以大方表达自己的喜欢，这是她的权利。
他没有这个权利。
去学校画黑板报的那天，她遇见了她的老同学，那人说的一番话让他有所触动。
那一天，于文做了一件自私的事。
他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了。
他想让她知道，有一个人曾经喜欢过她，不过那个人并不会挑明这段心事，如果她未来的某一天能发觉的话，那他的一生就不算有憾。
她很狡猾，鬼点子很多，经常办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。
她很聪明，心思细腻，她教会他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为自己争取到想要的东西，包括自由，包括宁静。
她教会他哭，教会他笑，她让他第一次品尝到嫉妒的滋味，也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完整。
他并不完整，是她，让他变得完整。
可他终究不完整。
所以。
多看我一眼吧。
多对我笑一笑。
叫我于文，我要叫你西柚，我与他们是不同的。
我无可救药地迷恋着你，我绝望地爱着你，即使是闭上眼睛的那一刻，我的脑子里想着的还是你。
为什么我不能说爱你？
为什么，我爱你，却无法为这份爱定下名为永远的期限？
因为他不完整。
他像溺水的人在寻找着生机，在水里，他呼喊着——看看我！求你看看我！
后来他手术成功，他以为他获得了生机，在病魔卷土重来的时候，他才发现，他要的生机并不在他身上。
他随时会死去，他凭什么再去见她？
他的理性战胜了自我，理性的对立面却在疯狂地说着爱她的话。
我爱你。
我爱你。
我好爱你。
他终究被这些折磨过了头。
看着画笔，他就会想起那幅曾赠予她的画，照着镜子，他就会透过镜子看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，听着他们的对话……
他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那些都可以凭空想象。
可声音不行。
那个他又在心里叫嚣，在画室里，那些记忆最终压垮了他，他最终败给了自己。
他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却听见了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。
或许，这就是报复。
针对他让理性占上风这一举动的报复。
谁都救不了他。
除了她，谁都救不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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