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季董，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采访大纲，主要是想从您创业之初的心路历程开始，包括……”
小谭把准备的大纲详细地解说了一遍，每说完一个，她都会抬起头，看向季白一眼，想知道这位业界大佬是不是有什么意见。
可出乎意料的是，季白几乎没怎么挑剔，随口选了几个认可的题材，看上去很好说话。
小谭一边点头一边奋笔疾书，将季白说的要求一一记录。
末了，皮质办公椅上的男人微微动了动眉毛，礼貌开口。
“小周，这位S台的谭小姐也辛苦了，你带她去趟咖啡吧，买些饮料。”
小谭闻言微愣了一下，她没想到季白这位业界大佬竟然如此平易近人，连她这么一个小职员也能受到他的优待，根本跟传说中的杀伐果断、强势冷漠完全不同。
她眨了眨眼，看向林楚楚的方向。
林楚楚面无表情，似乎没有察觉女孩的注视，只是，在无人发现的地方，手指头微微发白，那是她用力抓着手中文件导致的。
“楚楚姐……”
小谭用气声叫唤着女人，林楚楚闻声微微顿了顿，而后转动了眼眸，偏过了头去。
只见，一旁的女孩微挑着眉毛，无声地寻求她的意见。
“去吧。”
林楚楚随之点点头，她知道季白这是要将人支开，有话跟她说。
今天，林楚楚既然踏进了星辰的大门，便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。
周秘书绅士地比了个请的姿势，而后带着小谭离开办公室。
两人走后，整个房间变得很安静，安静到只能听到桌上摆锤状挂件“滴答滴答”的声响。
“楚楚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终是开了口，可只说了两个字便梗住了喉。
林楚楚觉得有些恍惚，听着季白叫着自己的名字，她忽然觉得有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。
“楚楚”这个称呼太过亲昵，林楚楚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从季白的口中听到过了。
从记忆深刻的5岁那时候开始，季白就一直连名带姓地叫她“林楚楚”。
“林楚楚，你不要再跟着我了，我不要你了。”
“林楚楚，你就是个拖油瓶。”
“林楚楚，这个家，没人喜欢你。”
如今，再听到季白叫自己“楚楚”，女人觉得恍如隔世。
季白不知在心里酝酿了多久，最终还是颤抖着唇，说了下去。
“楚楚，爸爸很想你。”
林楚楚听到季白的这句话，一下子像被针刺到般刷地站了起来。
“季董，如果采访稿没有问题的话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说完，她拿起位子上的包，转身。
可没走几步，就被身后的中年男人拉住了手腕。
“楚楚，等等。”
季白的手掌很用力，林楚楚一时挣脱不开。
“季董，我们俩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。”
“楚楚，我知道，你怪爸爸当年把你赶出家门。
这些，爸爸都是有苦衷的。”
“呵，苦衷，有苦衷就能抛弃自己年幼的女儿，让她自己独立成长？
你知道她一个人跌跌撞撞是怎么过来的吗？
你知道她看到别人有爸爸关心的时候，是什么感觉吗？”
林楚楚越说越激动，眼眶也不住地睁红。
“楚楚……
我知道，你受苦了。
可是当时，我因为你妈的自杀过世，得了很严重的躁郁症。
时而大悲大喜，时而在夜深人静时又会做出各种极端的事情。”
男人绕了过来，将自己的左手伸到林楚楚的面前，手腕上面蜿蜒着两条长短不一的伤痕。
“手腕上的这些疤痕，是当时我实在忍受不了时，自己割下的。
当我自己意识到，自己可能病了的时候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。
那时你才五岁，还是最天真烂漫的年龄。
你的亲生母亲已经离你而去了，如果我再有事，甚至是控制不住做出伤害你的举动，那将会是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事情。
所以，当时我做了个决定，把你送离这个家，越远越好。”
林楚楚怔住了动作，她定睛看了看季白手腕上的疤痕，不敢相信男人的话语。
躁郁症？
小时候，她眼里的季白一向是自信而有魄力的，带着难以名状的威严，他怎么可能得了那样的疾病？
可是，男人手臂上已经结疤的伤口泛着淡淡的棕色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，不像是假的。
林楚楚紧抿着嘴唇，眼眶中蓄着的水汽却快要溢了出来。
面前的季白继续开口。
“楚楚，把你送走后，我给你的舅舅打了一笔钱，让他好好照顾你。
同时，我独自一人去了美国，做治疗。
五年后，等我再度回国时，看着已经成为小学生的你的模样，有着你那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与淡定，我却不敢来找你了。
医生说，我的躁郁症状虽已经消失，可还需要定期观察，我怕重新带你回家，给了你家的温暖之后，万一我的病情又有反复，那么对你的影响更大。
我不敢就这样自私地破坏你已经平静的生活。
于是，我只能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，做自己的事业，好让自己不要多分神来思念你。
事业上，我成功了，创立了星辰娱乐，可人过中年的我，却依然独自生活，少了儿孙绕膝的快乐。
楚楚，我并不后悔当初自己把你送走的决定，因为当时那样对你来说，是最安全的。
如今，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当年的决定，可是……我还是想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们能不能不要像陌生人一样，偶尔也能一起说说话，甚至是吃顿饭。”
不知何时，林楚楚的脸颊上早已淌满了泪水。
季白说的，跟她一直以来理解的情况，完全是两回事。
她一直以为，季白是因为不喜欢自己了，所以才会嫌弃并抛弃当时还很年幼的自己。
可如今，听了男人亲口诉说的实情，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冲击，更有种记恨了很久的事情，拨开迷雾后，却发现原来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的错愕感。
她不知应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，总之林楚楚的心很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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