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点头又摇摇头，“我知道你明事理，晋升的事在年末，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想一想的。”
……
夜半。
舒清然斜靠在阳台边，两指夹着烟，一道道烟气顺着东边飘出去。
戚九寒是在十点以前赶回驻扎部队的，他靠于阳台侧边，长手半插裤兜，脑袋向后微仰，脑海里回荡的全是白日里姜席夏说的那番话。
他轻声开口：“然，你认为我该不该把握住这个晋升的机会？”
他心里没底，平常那宛如明镜的心，今天像洒了墨，浓得化不开。
舒清然猛吸了一口烟，嘴角挂着痞笑，“我的建议是你应该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，毕竟晋升的事儿不常有！”
舒清然是事业心重的男人，他生命中前三件最重要的事是工作、家人，最后才是恋人。
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，“然，我其实不是很想……答应。”
有的人，一旦错过，便是抱憾终身。
也有的人，即便错过，也会在未明的某天，偶然的在某个岔口相逢。
他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情深缘浅，还是分浅缘薄。他不想赌，尤其是不想拿姜席夏和他的未来作赌。
舒清然看穿他心中所想，桃花眸半眯起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雾气，“所以，你甘愿为了姜医生，放弃这个机会对吧！”
他心下在幻想，若是这件事逢在自己头上，舒清然会毅然决然的答应下来，断不会有一丁点多余的顾虑。
脚尖狠狠在地上碾了一下。
他没做声，也没否认。
舒清然跳下阳台，冒着零星火光的烟头被一只黑色的靴子踩灭在地。
他上下拍拍手，说：“事情还早，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。别因为现在的一些小事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。”
头顶仿佛有雨袭落，凉飕飕的。
雨点落得越来越密，越来越急促。
他站在阳台的房檐下，黑眸深沉的仰望安尼肯亚的整片天空。
“然，我想好了。”
趁他沉思的空当儿，舒清然又点燃一根烟，他抽烟上瘾，部队管这个管得不严，他每晚都要抽上两根。
他伸手弹落烟灰，烟头送至嘴边，张了张口，问：“你想好什么了？”
他站直身子，黑色笼罩的他，面目不清。
戚九寒声音很低很缓：“我放弃。”
随着尾字的落下，舒清然手上剩下的半截烟瞬间拧灭在湿润的地上，回头看着他坚定不移的面孔，只说了两个字：“随你。”
戚九寒的性格虽是温柔内敛，但舒清然深知他骨子里所弥漫的偏执与责任感。
他临进宿舍前，步子顿了下，“小九，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。”
……
部队的工作很忙，这一出任务就又是四五天的时间。
这三座城很乱，摩勒格是赌城，那边的混乱事和坏人不比这边少。
连着一周，手机的头条新闻每每都逃不了摩勒格这三个字。
傍晚的护士站工作不忙。
她无所事事的刷着手机，消磨时间。
忽然，她白皙的面庞投下一束黑影，姜席夏抬眸，映入眼帘的是幼然福利院的老师，卡·林奈。
她愣了下，站起来，“林先生？”
初次见面，姜席夏就知道他身份不简单，因为哪家的美术老师平日里上课会穿专门定制的西装，更别提他手腕上还戴着价值不菲的卡地亚手表。
卡·林奈的眼角下垂，自带忧郁感。
他问：“我该叫你姜小姐，还是姜护士？”
卡·林奈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，现在看来倒是真有点与众不同。
在这混乱的西东地区，没有真本领的人是难以在这里独自生存的。
他暗自调查过她，姜席夏身份很透明，学历过往一查便知。
姜席夏双臂环住，直视着他：“林先生叫什么都可以。”话顿了顿，“请问林先生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他敲敲柜台，指了指东边的一间病房说：“307的病人需要进行雾化治疗。”
307的病人她听医生讲过一些，那位病人患的病是最常见的原发性恶性肿瘤，呼吸道肺癌，简称肺癌，是中期。
她沉了沉头：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她推着雾化车走到307病房门口，门微微露出一条缝，缝隙里有白色的光，敲开门，病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女人。
她的头发几乎掉光了，眼尾堆积着皱纹，一双浅眉之下是一张被病痛折磨得毫无气色的脸蛋。
卡·林奈搬了张椅子，坐下。
他对姜席夏表露出的同情和惊讶的目光，已经习以为常。
病床上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，也是季云拂的后妈，阿拂的亲妈走得早，他从小到大很少叫卡·林奈的母亲，一直都以礼貌又疏远的“阿姨”作为称呼。
窗户大敞着，风灌进来很冷。
她装好雾化机子以后，冲他说：“等一会儿病人做完了，麻烦林先生叫我一声。”
“嗯。”卡·林奈眼中透出的神色总是很神秘，时时会勾起她心底的好奇。
临出去之前，他忽然开口：“姜小姐，听我一句，明晚最好不要出门。”
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猛然一顿，倏地转过头，对上他深棕色的瞳孔，寒声发问：“林先生什么意思？”
卡·林奈低头转了转手表，不曾抬头，“总之，是不会害你的意思。”
他将视线移到母亲身上。
看他样子，姜席夏知道他不会再透露过多的信息，将信将疑地走出病房，轻声关上门，回到护士站。
她刚坐下，小九的电话就进来了。
“喂？”她声音微冷，貌似还没从卡·林奈的话中缓过来。
“我刚回到部队，明天要出来玩吗？”他疲惫的躺在床上，两条笔直的腿搭在床边。
“嗯，去哪儿呀？是约会嘛？”
“是，你想看电影吗？”
“好啊，看什么？”
他沉思半晌，一时也想不到，“明天我订好告诉你。”
“好，我还在医院加班，你早点休息，别累坏了。”
“嗯，你下班了也赶紧回去休息，别乱跑！”
“嗯。”结束通话，她早已把卡·林奈的提醒抛诸脑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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