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灯如豆，勉强照亮了昏暗的牢狱。
与千凰对弈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借着身份之便，前来探望她的九公子。
千凰也终于想起了九公子的本家，他的父亲，正是当日在殿上帮她说话的燕洄燕大人。
而他本人，则是浔阳燕氏一支，惊才绝艳的九公子，燕扬。
以往在修炼场上见惯了他的纨绔模样，此刻他正襟危坐地与她下棋，反倒让千凰有些不习惯。
她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肩膀，索性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里，半点也不客气地埋怨。
“燕九公子，怎么你今日来也不带点吃食，灯下对弈这样的风雅事，可不适合你我这种修炼场上的争斗之人。”
燕扬顺势也将棋子放了回去，反唇相讥道：“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。若非有我这关键一步，你如何骗得许遵与摄政王离心？”
“不知感激也就罢了，竟还厚着脸皮冲小爷我要吃食。”
千凰见他又露出本色，不禁笑出了声来：“好好好，燕九公子你清高，是我不识趣，倒坏了你的风雅了。”
燕扬却不接她的话，而是有些好奇。
“你如何笃定许遵的下一步必然会去夺那个什么什么玉？还有，摄政王又为何一定会相信许遵对他生出了异心？”
“这可都是老谋深算的千年狐狸，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便上了你的当？”
千凰对他的性格也算摸了个清楚，看似纨绔浪荡，但在这些事儿上，却意外看得分明。
她也不藏着掖着，坦率地回道：
“笃定？我可不笃定，只是把所有的选项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许遵面前，让他清楚，要救许娴婉，就只有落魂玉这一条路可走。”
“至于闻人霄。”千凰似乎想起了什么，眉眼间漾起笑意。
“有些人啊，白日里见到的鬼多了，走夜路见到人，他还是忍不住疑心，将人当作是鬼呢。”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烛火的光影投射在千凰脸上，照亮了她额间雪凤的纹样，在跃动的光影里栩栩如生，随时准备振翅高飞一般。
雪凤的羽翼之下，白玉般的面容上挂着明艳的笑，乍一看，如妖般惑人。
燕扬险些被千凰所惑，片刻后才听清她的话。
“……意思就是，就算我不挑拨，闻人霄对许遵的信任也不会持续多久，皇室中人的疑心病，那都是天生的。”
千凰诧异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哎，你听明白了没有？许遵的野心瞒不了多久，一旦他有所行动，你记得帮我想办法通知给闻人霄。”
“实在不行，通知闻人辉也行，反正他是摄政王的狗，人狗一体，两者没什么分别。”
燕扬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，颇有些黯然神伤。他觉得自己打也打不过千凰，阴谋诡计更是玩不过她，就连长相……似乎都败了她一筹。
片刻后，他才惊醒过来，红着脸轻咳了一声，答道：
“你不必担心，我收到消息，许遵府里已经有人搭上了闻人辉的线，被他带进了摄政王府，想来，就是去告密的。”
千凰怔了怔，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背叛许遵。
看来许家父女坏事做尽，连老天都看不惯，要借着她的手来收了他们。
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，人却毫不留情，一个劲儿地催促燕扬。
“那你还不出去？都走到这一步了，接下来就是收尾，你还不出去盯着？这一回要是扳倒了许遵，我可帮了你们世家一派好大的忙。”
“是是是，多亏了您千凰千大人，我爹说了，让我好好助你，日后你发达了，可别忘了你我在修炼场中的情谊。”
燕扬的话也不全是恭维，其中不乏真心实意的敬佩和艳羡。
千凰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，到底是年纪小，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，要是被噬魂看到了，肯定一控一个准儿。
局势已经明了，她心情颇好，也不介意替这位帮了她不少的世家公子解了心结。
于是故意朝他道：“呸！一顿吃食都不给我带，还让我记你的好，想得美！”
“再说了，以你燕九的能力，何须跟在我身后捡肉吃，就算打不赢我，也不至于这般轻视自己吧？”
说着，还不着调地拿起一颗黑子朝燕扬扔了过去。
燕扬本就是个半大少年，被她一激，从前那股骄狂劲儿便再度冒了出来，他腾地一跃而起，往牢门的方向掠去。
走到一半，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又转身问道：“说起来，你给我那闻人家的腰牌又是从哪来的？”
千凰轻笑，“姓闻人的又不是只有他闻人霄一个人。”
灵光一闪，燕扬顿悟，“闻人辉？”
千凰默认了。
的确是闻人辉之前给她的腰牌，估计闻人辉自己都没想到，会被她用在这种地方。
“好大的一盘棋啊！我都没看出来，你竟连他都算了进去！”
……
与此同时，许遵坐在自己的书房里，静静等待着夜色的降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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