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师姐，你不要拱火。”
“哎，好嘞。”
温郁大师姐表示自己很听劝。
安铮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小师妹，问她：“你可曾想过，你是鬼物，终有到寿命尽头的那日。”
“到那个时候，这个世界要怎么运转？”
小师妹愣住了。她的寿命不短，相较于人类百年来说，她能存活三四千年。
可放眼望去，人的后代绵延不绝，断不可能终止于三四千年。
更何况，她心血亏损，更不可能有那样长的寿命。
小师妹没有生活经验，她在无数的怨灵中凝结而成，那些都是可怜、世俗经验缺少的女童。
她说：“总有法子的。”
她的法力，可以蛊惑人的心智。
“比如呢？”
安铮铮是个务实的人，她听不得“总有法子”这种话。
小师妹一下子就想到了安铮铮，她扬起一个微笑，说：“比如你，铮铮师姐。你的杂志我都看了，我们是一样的人。”
“没有了我，也还有你，你跟我一起。”
安铮铮并不赞同这个决定，如果这是个方案，弊端显而易见。
“你这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。我若成仙，不可干涉人间。我若不成仙，加上了我，也只是在延长时间。”
“因为我也有寿命限制，到时候，你又要怎么办？”
安铮铮从来不认为这是一条正确的路。
她从很多年前就找到了最佳方案，那就是让世人看到女子继承家业的可能性，看到女子成神的可能性。
所以安以柔需要被培养出来，安铮铮需要成神。
那是从精神和现实上证明了女性的力量。
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”马哲如是说。
小师妹攥紧了拳头：“那就培养更多的女子。”
“怎么培养，她们没有心智，都已经被你蛊惑了。”
“你不是还有一个徒儿吗？”
女婴塔是小师妹守护的地方，自然不会不管不顾。
那天，阿巍放下糖果，她自然也看见了。
安铮铮叹了口气。
“你凭什么觉得，你我走的路，也是阿巍想走的路？”
如果阿巍一心复仇，安铮铮又凭什么要阿巍放弃复仇，选择蛊惑一整个修仙界？
“如果阿巍不愿呢？”
小师妹：“……”
“她怎么会不愿？她是你培养出来的！”
安铮铮笑了：“那我还是安家长大的姑娘，我母亲满心替我筹谋嫁人的时候，她也以为是一心对我好。”
在她的认知里，女儿修无情道就是毁了一生。
小师妹道：“……那不一样！”
安铮铮问她：“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一样？”
小师妹也不知道。
“你说，我跟你是一样的，但我认为是不一样的。”
安铮铮想起了安以柔，她问小师妹：“你觉得你对以柔好吗？”
小师妹不可能不知道安以柔，记忆中，那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子，她接手姐姐的事业，优待女工。
“或许是好的，在她的记忆中，她不再是安家被轻视的二小姐，而是捧在手心的独生女。接管家族事业，理所当然。”
安铮铮依稀想起了安以柔当年要跟着她做生意时，那亮亮的眼眸。
她的语气温柔又平和：“可是你知道以柔这一生最高兴的时候是何时吗？”
“是她用自己小小的力量，给困境中的女修们带来希望的时候。她的觉醒和努力让她获得了人生价值，当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，她不会感慨自己的人生一事无成。”
小师妹的脸色都白了。
“你这话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你抹杀了她的人生价值。还有万千被困住的女修，她们生平第一次养活自己，却转眼就活在了幻境里头。”
“以柔一路走来，没有一步是没有意义的。你或许能像母亲一样给她创造一个理想的女尊男卑的世界，让她一生活在幻境之中。”
“可是，你不能让之后的每一个女性都这样存活。你我老去之日，纵然有后辈接手，后辈也不能出一点差错。”
安铮铮告诉了她最冰冷的事实：“你我后辈，未必有你我的经历。她们或许会孤单，或许会好奇，当她们之中，一旦漏了迷惑一个，被蛊惑的世界就会有被推翻的那日。”
“就像男尊女卑的世界，只要有一个女性觉醒，等到时机成熟，就有被推着改动的那日。”
事情，终究会回到当下的困境。
“没有人能独自为万千女性兜底，一滴水是不可能养活万千湖泊的。况且，那滴水也没有这种义务和能力。”
安铮铮十分平静地说了她穿越以来，思考出的最佳方案：“只有让无数水滴的力量凝聚。”
这就是安铮铮的主张。
她不愿去诉说女尊男卑跟女卑男尊一样，都有多么不合理。
因为这些都不可能永远高居王座。
小师妹对安铮铮很失望，她摇头说：“不可能的。”
她十分固执地强调：“铮铮师姐，这不可能的。”
“男性不可能理解女性，他们虚伪、恶毒，如毒蛇丧犬，等着机会就要剜下女人的一块肉来。”
“女性……只会比男人更加低贱，她们骨子里的顺从、愚蠢和低贱，只让她们顺从和依附男人。”
她太厌恶这个世界了！
“难道要为了万千个安以柔，就要忍受无数被冤死的女婴吗？”
安铮铮的进程太慢了，这场漫长的战争中，还会有无数的女性要受歧视，要被小产。
她根本等不及了！
或许是安铮铮戳破了小师妹内心的慌张。
因为她发现，当她寿命结束的那一刻，一切又将重回。
她不接受！
千年鬼物的抓狂，凝聚了千百年怨气的女婴魂如泣如诉。
小师妹的身后，无数长发纷飞。
“二师姐，你也去看看吧。”
“看看，那个世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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